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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 那年春,除卻花開不是真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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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感謝“開始勒”大佬又打賞了三萬起點幣)

成默抱著那束稍微有些淩亂的雛菊撐著傘站在狹窄的水泥路邊,他的視線落在山嶺之上,一排排翠綠的松柏之間是一排排黑色的墓碑,它們安靜的佇立著,在雨中遙望蜿蜒北去的湘江河水。

這其中有一塊墓碑是他父親成永澤的。

此時沈老師和她的父親沈平站在不遠處,黑色的傘面罩在沈老師的頭上,而舉著傘的沈平已經淋的濕透。兩個人的交流看上去並不順暢,像是彼此都沒有太多話可說的一樣。成默沒有可以去偷聽兩父女在聊什麽,他清楚和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,但成默覺得這是一個好的開端。

過了片刻成默就聽見了高跟鞋的噠噠聲,成默轉頭,就看見沈老師踩著白色的高跟鞋沖進雨幕,快步朝著自己走了過來,雨點鋪天蓋地的打在她白璧無瑕的面孔上,而沈平則在雨中面色尷尬的註視著她的背影。

成默毫不猶豫的上前,將沈老師迎到傘下,沒料到沈老師竟然毫不避諱的挽住了他的胳膊,緊緊的貼著他的身體,帶著他向羅佳怡的墓地走去。

成默註意到了沈平驚愕的表情,就在三個人即將擦肩而過的時候,他張嘴揮了揮手,似乎想要說什麽然後拽住沈老師,然而最終他看著沈老師的面容,頹然的放下了手,撇過了頭。

與沈平擦肩而過之後成默無奈的說道:“這樣好麽?”

沈道一冷哼了一聲說道:“有什麽不好的?這叫做自食惡果!”

成默只能搖頭。

沈道一擡手,狠狠的掐了掐了成默的胳膊,“搖什麽腦袋?你算計我,我還沒有跟你算賬的!”

成默沒想到沈道一忽然下狠手,忍不住“哎呦”一聲脫口而出,轉頭便看見短袖袖子處的胳膊已經紅了一小片,成默也沒有辯解“我這是為你好”之類的話。

他沒資格,他覺得,也許這更多的是為沈幼乙好。

成默只是看了眼胳膊,沒有說話,兩個人在嘈雜的雨聲中走了一小段路,沈道一撇了撇嘴,挽緊了成默的胳膊,將頭偏向了成默,用撒嬌的口氣說道:“小默默!不會生氣了吧?”

成默搖頭,淡淡的說:“我有那麽容易生氣嗎?”

“那怎麽不說話?”沈道一問。

“還在醞釀。”成默說。

“成小默同學,麻煩你別跟我再說些什麽大道理,這些我都懂,可我就是過不去心裏的那道坎。”

成默心有所感,他轉頭看了沈道一一眼,她的表情好像很無所謂,但眼神裏有種難以言說的悲傷和落寞,像是被春雨摧殘的花朵。

這時沈道一的腳步慢了下來,她直直的望向了不遠處羅佳怡的墓碑,墓碑的兩側種著還沒有長大的松柏樹苗,墓碑的底座鋪著一層黃色的菊花花朵,很顯然這是剛剛沈平祭拜過說留下的。

沈道一松開了挽著成默的手,低聲說道:“不管怎麽說,佳怡不該這麽早離開這個世界,而我和我父親都有責任。”

成默並沒有繼續勸說什麽,和沈道一一起走到了羅佳怡的墓碑前面,黑色的大理石墓碑頂端嵌著羅佳怡的彩色照片,相片上是一個長相秀氣的女生,她披著頭發,揚著笑臉,小鳥依人的樣子。墓碑上沒有刻下墓志銘,只有生卒年月,以及兩句簡單的“愛女羅佳怡之墓”,“父母泣立”

沈道一註視著羅佳怡的照片,輕聲呢喃:“佳怡很愛自拍,最喜歡看《紅樓夢》,卻最討厭《紅樓夢》,說到林黛玉的時候偶爾會流淚,平時自己也琢磨著自己寫些古詩詞,原來經常混天涯詞話論壇,筆名叫做‘飛泉漱玉’,我那個時候也有個筆名,我的筆名太羞恥了,就不和你說了,那個時候她很愛寫古詩詞,還自己印了一本小集子,雖然現在看有些無病呻吟,但用詞還是很美的,很能唬一些不懂的人,其實是個很有才情的一個小女生,高中的時候還在網上發了一篇古言,不過可惜沒有能寫完”

沈道一的聲音漸漸被雨聲淹沒。

成默轉頭,就看見沈道一迅速避開了他探視的目光,看向了另一側。不過很快沈道一就回過頭來,只是她不在說話,像是盯著墓碑上面羅佳怡的照片,但仔細觀察,便能發現她的視線有些漂浮,瞳孔裏仿佛沒有焦距。

成默故意打斷了沈道一陷入回憶,將傘遞給沈道一,彎腰將懷中的雛菊輕輕放在那層黃色菊花花朵上,接著鞠躬三次之後,輕聲說道:“雖然在這個世界的你已經被觀測到離去,但我相信在另一個時空你仍然存在,並且終將獲得幸福。”

聽到成默的悼詞,沈道一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成默,“能說些我聽的懂的話嗎?”

“作為一個信仰科學的人,我覺得我說的挺好的!”成默誠懇的說道,見沈道一還是一副很不能理解的樣子,成默便聳了下肩膀說道:“如果你一定要我說嚴肅點,我也會。”

頓了一下成默看著羅佳怡的照片用虔誠而莊重的聲音說道:“創造宇宙萬物的主宰,賜人生命、氣息的上帝,拯救人類靈魂的救主,感謝你讓她睡在主的懷抱,享受了永遠的安息,上帝已經接收了她的靈魂。使我們從其中得到了從上帝那裏來的智慧,看到了人的結局,看到了人死的日子勝過人生的日子。智慧的心在遭喪之家,愚頑人的心在快樂之家。往遭喪的家去,強如往宴樂的家去,因為死是眾人的結局,活人也必將這事放在心上”

說完成默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,閉上眼睛,“人來之於塵土,而歸之於塵土,願你的靈魂在天堂安息,禱告、祈求奉上帝的名!阿門”

沈道一撫了下額頭,有些好笑的問道:“你是基督徒?”

成默搖頭,“不是,所以,我還能念《地藏菩薩本願經》超度她”

沈道一盯著成默的眼睛看了半晌,見成默始終面無表情沒有開玩笑的意思,將傘遞回成默手中,沖著成默翻了個白眼,“好吧!你贏了!”說完沈道一就蹲了下來,將那束雛菊的白色花朵,一朵一朵從綠色的花莖上折了下來,與那些黃色的菊花一同堆在墓碑的底座上。

成默低聲說道:“宗教是能夠撫慰人心的。”

“那你怎麽不信?”沈道一頭也不擡的說道。

“我信科學科學和宗教沒有區別,兩者爭奪的不過是解釋世界的權利。也許最終他們將殊途同歸。”成默說。

沈道一用花藝的手法,將雛菊插入了墓碑前的石質香爐,接著又撿了些黃色的菊花妝點其間,她蹲在傘下,一絲不茍的擺弄完那些花,做出了一個漂亮的插花藝術品,才滿意的從墓碑前站了起來,她將手伸到了雨傘之外,一邊用雨水清洗沾染了一些綠色汁液的雙手,一邊轉頭看著成默說道:“所以呢?你打算用宗教還是用科學撫慰我?”

成默沒有回答沈道一的問題,他目不轉睛的看著沈道一的眸子,和她站在黑色傘下對視了片刻,才開口輕聲說道:“要不要陪我去看看我爸爸?”

沈道一微笑了一下,從包裏拿出紙巾擦了下手,才回答道:“好啊!”

成默轉身,沈道一跟著轉身,這次沈道一沒有挽住成默,兩個人肩膀挨著肩膀,一起在斜風細雨中向著不遠處的石階走去,接著成默帶著沈道一拾階而上,向著著一座山嶺的最高處攀爬,越往上,墓地就越大,墓碑也越豪華,一直到環繞著山嶺的墓碑只剩下三圈,成默才說道:“到了。”

山嶺上方的松柏樹苗長的比下面的樹齡要長,已經有了一點規模,最上方的墓地面積是下面墓地面積的好幾倍,墓碑也是白黑相間的大理石,十分氣派。

成默帶著沈道一向左側的小徑走,一直到立著“成永澤”字樣的墓碑前才停住腳步,墓碑上沒有照片,但寫的有墓志銘“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,都是對生命的辜負。”

沈道一不由自主的輕聲念道:“‘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,都是對生命的辜負’,這是尼采的話。”

成默沒有就沈道一的話題延伸下去,反而指著成永澤墓碑旁邊空著的一個大理石格子,淡淡的說道:“旁邊的這個墓室是我的,我的墓地也比我爸的先買因為原本我會比我爸先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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